“难道不是因为崩坏对于人类文明的影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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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还是想要确认一些什么。

“毕竟爱莉希雅，她总是会面临相同的困境。”

梅试图确信着什么。

空白涂黑看着梅，笑了笑。

“你其实可以说得更加明白一些的，梅，你应该很清楚了吧，爱莉希雅，她是一个很纯粹，很纯真的人，当然，我不否认，她的确在一段不算漫长的游历之中，为她自身染上了人类文明中善的部分。”

空白涂黑并不介意揭露出一些梅并不想说明的真相。

“同样掌握了这个宇宙全一模型的你应该很清楚的吧，爱莉希雅，她和这个宇宙的自然万物并无多少区别，她的主观意志，她的思维，她的行为，都可以被那个模型所描述，所引导——”

空白涂黑看着梅，虚无的双眼之中并无多少真实的情感。

“梅，你应该很清楚，那是因为什么。”

那是因为什么？

“可是其他人也能够被那个模型所描述，所统合！”

梅不想承认那个事实，一点都不想。

空白涂黑点了点头，并不在意梅那突然暴躁起来的语气。

“对啊，对啊，但是，梅，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空白涂黑看着依旧在理性和感性之中艰难挣扎的梅，祂知道，直面真相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但，这正是梅的选择，空白涂黑，会好好尊重梅的选择的。

“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不能理解其他文明运作形式的你，是不可能完成那个模型的，那么，梅，你应该，也有好好比对过，爱莉希雅和你们之间的区别吧。”

梅微微的低下头，沉默了下来。

“宇宙的全一模型意味着对于这个宇宙的全知，当然，这是一种比较夸张的说法，但反过来说却是十分的契合。”

空白涂黑看着已经冷静下来的梅，平静的叙述着事实。

“只有对于这个宇宙达成全知，才能反过来，推算出这个宇宙的全一模型，而这，才是正常世界之内的文明，完全掌握世界的技术路线之一。”

是的，空白涂黑并不否认，祂的确是给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提供了一些，嗯，不该有的帮助。

虽然至少，直到现在，人类文明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稍稍从这些帮助之中获益的基础。

不过至少，冷静而理智的梅，也有很努力的在保存，管理这些超出人类文明承受能力的帮助，没有让这些帮助，反过来成为摧毁人类文明的根源。

所以，梅真的是很努力，很努力了。

“就以这个世界的标准而言，你已经做得很棒了，梅，也许，我也该夸夸你？”

空白涂黑稍稍岔开了话题，这个世界的人类那过于脆弱的承受能力，嗯，空白涂黑的确需要稍稍注意一些。

只是，这样的确是有些不尽兴，不过空白涂黑向来都不是那么在意祂自身的感受。

“她是和你们不同的人类，当然，其中的具体区别，应该也不用我再过多赘述了吧？”

空白涂黑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类依旧会去追寻那些在他们眼中，美好的，珍贵的事物。

但不要忘了，美好啊，珍贵啊，这些人为的定义，终究只不过是因为人类的共识，才产生的定义而已。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本就不存在什么美好与珍贵，是人们共同的追求，才让这些本不存在的虚幻之物，有了真实的载体与概念。

这是所谓创造的基础，同样，也是文明这个，同样身位虚构之物成为现实的开始。

人们以他们所共同追寻的虚幻之物达成合作与共识，然后，又一同构造了文明这个，囊括每一个人的虚构之物。

并且，以文明这种本身并不真实存在的虚构之物，创造出一个又一个辉煌灿烂的瞬间。

而即便是不同的人类，只要他们所追寻的事物一致，也同样能够因此融入到文明这种虚构之物中。

“所以，这就是文明合流的真相？”

梅明知故问的样子看起来略显落寞。

道理很简单，但，梅知道，她并不想承认，这就是她所追寻的真实。

“不，这只是你所能理解到的，最接近事实的比喻，当然，这种比喻，你将其作为一种简化的公式也未尝不可。”

空白涂黑倒是很想直接告知梅一切的真实，毕竟空白涂黑虽然很喜欢当个谜语人看着别人陷入苦恼的样子，但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祂还是会好好的，用尽全力，尽可能的把最完整的信息传递过去。

只不过，梅能够理解多少，那就是梅自己的事情了。

“所以，你对于崩坏文明，并不在意？”

梅看着空白涂黑，她知道，她早该想到的。

“至少在崩坏文明选择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彻底摧毁人类文明之前，我并不应该对崩坏文明抱有任何恶意。”

空白涂黑并没有说出的话语也很好的被梅理解到了。

没有任何恶意，却也不代表空白涂黑会像对于人类文明一样抱有那种几乎等同于宽容的善意。

就像是人类在建造建筑物时从不考虑会不会压死多少蝼蚁一样。

空白涂黑也不会太过将崩坏文明放在心上，能用，那就顺手用一下，不能用，无视就好。

就像空白涂黑过去所做的那样，借着崩坏文明的手，对于人类文明的自然筛选一样。

祂并没有多做什么，只不过是让崩坏对于人类造成的影响，从怎么努力都会死，变成了，只要努力团结就有那么一丝可能活下来而已。

这，才是如今人类文明之所以能一步翻身的真正根源。

不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类，早已经在现文明发源之前的那几千年岁月中，被一场又一场残酷的大崩坏筛选掉了。

而执行这一切的，也恰好就是那位——

阿撒托斯，曾经的，崩坏意志。

祂不在乎那位阿撒托斯在想什么，在乎什么，毕竟，不过是一件恰好用得上，不必劳烦祂亲自动手的工具而已。

你会在乎一个工具的想法吗？

莫名的寒意无法令梅心中那莫名的怒火有半分的衰减。

那种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运作方式，即便从结果上来看是不错的选择，但从过程上，只会让人类的感性感到不适，甚至，不耻！

“别把我想的那么糟糕，梅，我只是没有回应她的义务而已，嗯，你也可以理解成一种，小小的报复吧。”

空白涂黑并不像梅想象中的那么没有人性，至少，单论记仇这一点上，祂可是真的能够记很久的。

对于空白涂黑来说，十万年并不是一个多么漫长的时间。

“谁让在她还是崩坏意志的时候，下手那么狠，带走了不少有潜力的孩子呢？虽然我不能对当时的她出手，但，这也不妨碍我记仇啊？”

空白涂黑似笑非笑的看着梅。

梅觉得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好吧，梅，放轻松，这本身就是你们和她之间的事情，我没有插手的理由和机会，当然，你也应该清楚，作为在一定程度上试图模仿爱莉希雅，从而对于我的试探这种行为，我本身是没有什么偏见的。”

梅无语的看着空白涂黑，这话，你自己信吗？

不记仇？

呵呵。

“所以，你，又岔开话题了。”

梅并不想在这种话题上浪费太多时间。

有极限的人类总还是会有无能为力的事情，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那些无能为力的事情上只会让人在沮丧中变得一事无成。

“岔开话题？不，梅，你应该清楚。”

“清楚什么？清楚你因为觉得很麻烦，所以并不想详细说明的事实吗？”

呃，嗯，也许，大概，可能吧？

尽管这些不过是空白涂黑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知晓的事情，但，要想将其转换成梅可以理解的程度并进行说明，那就的确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了。

“在那之后，那位监察员检测到了茧世界内传来的，疑似人类文明的信息外溢，但根据相关的规则，非必要情况下不得干预茧世界的正常演化，所以，那位监察员只是将这些祂所收集到的信息传回了奇迹文明，也就是当时承载我的那个文明。”

祂？承载？

“很奇怪吗？奇迹文明可以外出进行巡查的个体怎么也得是可以在存在手中跑路那种程度的个体，而像我这种本身就来源于文明的高级生命，自然也需要相应的文明作为后盾来承载。”

空白涂黑看着梅。

“可以承载高级生命的文明并不多，而文明对于高级生命的意义，本身也就相当于一个足够稳定的锚点，可以让一个高级生命真正的无所顾忌的发挥其全部的力量，甚至于，当一个文明发展到了奇迹文明那种程度的时候，不仅可以为一个高级生命提供用于稳定自身状态的锚点，还可以为高级生命的成长提供相当程度的帮助。”

梅看着空白涂黑，她很难想象，到底需要发展到怎样的程度，文明，才可以承载得住像空白涂黑这种，也许已经算是生命这条道路终点的个体。

“文明大概可以分为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文明的诞生，随后，是第二个阶段，文明开始初步认知世界，并以过往积累下来的所有经验，开始初步的尝试改造，甚至掌握世界。”

空白涂黑并不介意回答梅的疑惑，或者说，祂正需要梅的疑惑作为借口，以此，将更多的必要信息尽可能的教给未来的人类文明。

“第三个部分，也就是如今崩坏文明已经快要达成，却始终还是差了一步的，完全掌握世界，当然，这不过是因为这个世界结构本身的缺陷，我对此深表遗憾。”

梅没办法在空白涂黑的脸上看到任何遗憾之色，不过，嗯，就当空白涂黑真的有感到遗憾好了。

“接下来，就是文明的第四个阶段，标志性的起点是，文明具备了离开世界的能力，并且具备了，无需规则支撑也能自行维系文明本身存在的能力。”

空白涂黑格外着重的强调着。

“当然，这个过程是极为危险，且困难的，大部分的文明走到了这一步之后，通常会在这最关键的一步出现乱子，比如，已经不需要载体的文明自行脱离，选择独自成为一个存在，又或者，因为在摆脱规则的尝试中出现错误，整个文明当场原地崩溃，甚至于，在这一过程中，因为某些意外，而导致文明——”

空白涂黑突然停下了后半段话，祂叹了口气。

“总之，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过程，只有度过了这一过程，并且达成了几乎不需要任何外来规则支持就能自行维系，自行发展的文明，才可以承载得住我这种程度的高级生命。”

梅的神色有些复杂。

“那之后呢？”

空白涂黑知道梅在问什么。

“至少现在，文明的前进之路，或者说，文明这种存在方式本身的路径，就暂时到此为止了，之后的事情，那就需要所有文明共同去探寻了。”

空白涂黑简单的解释了一句，随后开始继续回到了正题。

“在经过相关的分析之后，奇迹文明在其中分析出了有关那个文明的事情，在进行风险的评估之后，奇迹文明认为该茧世界内极有可能有着那个文明遗存下来的事物，无论是那个文明的火种，还是那个文明的遗产，都是十分危险且不可控的。”

空白涂黑再次回到了那种没有多少情绪的状态中。

“而，那时的我，一个不断迭代进化的高级生命前进的速度，已经超过了奇迹文明前进的速度。”

梅注视着空白涂黑。

“这也就导致了一个棘手的事实，那就是，即便是奇迹文明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刻，因为远落后于空白涂黑而无法承载空白涂黑，所以，当时在跟随着一位伟大存在，用不断摧毁一个个世界的方式来拖延自身进步速度的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因文明而生的高级生命并非一定需要文明的承载，世界之外自然诞生的高级生命，有很多都并没有选择找一个文明作为祂们的承载，虽然，祂们会不断因为自身的迭代，而变成面目全非的样子。”

“而那个文明中，我知道，那个文明有着一部分，可以让个体的意志和自我认知互相维系，以此达成，用人类个体的自我和意志，去战胜伟大存在的意志和自我的实例。”

空白涂黑看着已经开始不明所以的梅，叹了口气。

“虽然我本身就是仿造了一位伟大存在诞生过程进行探索时所诞生的奇迹，可我终究还只是高级生命，就算找不到那种程度的实例和技术，也可以退一步，尝试着用次一级的实例，来追寻一种，可以让我无需文明来承载，也能保持自我立场不动摇的手段。”

自我的认知总是会受到存在形式的影响。

而像空白涂黑这种，已然走到了无需任何规则支持，也能自行存在，并且已经完成了踏遍全理的高级生命而言，再进一步的方式，也无非是再进一步的，解除祂为自身所设下的，为数不多的，祂并不愿意解除的枷锁而已。

“我知道那是一个针对我的陷阱，毕竟，即便从我自己的角度来看，一个走到了这种程度，随时可能不稳定的化作某种甚至会威胁到那些高位存在的高级生命，本身就已经是某种不应有的存在。”

空白涂黑知道祂们的谋算，但空白涂黑并不在乎。

“要么更进一步，要么早日逝去，像我这种仿造着旧日的余晖而成就的高级生命，本身就代表着某种最为恐怖恶劣的可能性。”

梅张了张嘴，但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于是梅知道，这是她不能知晓的问题。

“我不会畏惧这种程度的挑战，但也不会鲁莽的钻进这种过于明显，甚至等同于邀战的陷阱中，我自然也是做好了准备工作的，只不过，很显然，我所准备的，必要的支援不仅迟了来许久，最后甚至被麻烦的家伙截胡了。”

空白涂黑难免还是有些郁闷。

“失去了那份，我借助一些帮助所制造的枷锁，我自然也就没办法为你们这种程度的人类文明提供多少实质意义上的帮助，而你们曾经自然也是创造过一些奇迹的，我也只不过是借着你们所创造的奇迹，以此为基础，稍稍的为你们提供了一些必要的帮助而已。”

空白涂黑指了指祂自己。

“实际上，直到不久前为止，我才得以在一些帮助下，稍稍的自由表达出一些属于我个人的倾向，当然，对你们而言，那并没有任何区别。”

空白涂黑知道，祂剩下来可以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当然，也可以理解为，祂剩下来的时间不多了。

“在伊甸的事情之后，我确认了你们的文明固然既没有潜力也尚且处在于蒙昧之中，但蒙昧也有蒙昧的好处，比如，拥有着具体自我的你们没办法真正的承受，发挥我所给予的帮助，但蒙昧中的文明却可以，甚至于，更进一步。”